來源:人民政協報
2024-12-19 09:04:12
原標題:葫蘆節記事
來源:人民政協報
原標題:葫蘆節記事
來源:人民政協報
一
多次到聊城,竟然不知聊城的葫蘆節已經舉行16次。各地的葫蘆種植戶和流通商蜂擁而來,聊城東昌古城在一時間成了“中華葫蘆城”。
聊城海源閣與常熟鐵琴銅劍樓、杭州八千卷樓、浙江歸安皕字樓齊名。海源閣由曾經做過漕運總督的楊以增在道光二十年(1840年)所建,藏書總量有22萬卷,道光以后很多的古籍印制大多根據海源閣本。
雅文化與俗文化從來是共生的。聊城不僅擁有過全國最大的藏書樓,也是徽班進京的中轉地,而聊城葫蘆文化的繁榮,無疑也為聊城的雅俗文化打上了別樣的底色。
聊城的葫蘆文化氛圍是如何形成的,首先是來自幾百年前在堂邑鎮一帶的廣泛種植。當地人歷數了幾組很讓我吃驚的數字,比如葫蘆的畝效益居然可以達到5萬元,全東昌府區的葫蘆產業年產業效益可達16億元等。但聊城葫蘆文化產品市場氣候的延續和形成,與聊城曾經在大運河上的流通樞紐地位是分不開的。
聊城人很自豪地對我說,聊城的運河地位雖然不比當年,但留下的“活”文化遺產數不勝數。葫蘆文化一脈相承,同時也有了全方位發展的新路數,有“買”全國“賣”全國的全產業鏈延伸的特征。
他們在言語中勾畫了一幅“中華葫蘆種植流通圖”。總的來說,葫蘆是喜涼的作物,不僅遍布在京津冀、遼寧葫蘆島等地和西北西南的高原上,也散布在江南的許多山區,同時具有藥用食用多種用途,作為審美觀賞和雕刻繪畫藝術自然載體,就更不在話下了。具有如此多種功能的自然植物的綜合產業價值,特別是可以形成使用和審美全價值鏈的,除了竹子文化與竹子產業可以與之相比,此外恐怕不是很多的。
二
在葫蘆節,有葫蘆原生品和藝術加工品交易市場,也有葫蘆繪畫造型藝術人才集中交流學術的地方。在這里,我認識了非遺傳承人“葫蘆張”張太嶺,也認識了聊城大學教授劉昆,他們都是葫蘆繪畫和雕刻藝術的專門家。在葫蘆文化博物館,我還看到了從山水畫到水滸人物畫的大型葫蘆浮雕,其最新的作品居然是與《黑神話·悟空》前后腳出現的神猴葫蘆畫面,反映了葫蘆藝術家創作的靈敏度。但我在一個如鵝似鳥的異型葫蘆作品前停留的時間更久,實在不知葫蘆是如何長成這種模樣的。或者說種植這款葫蘆的農民本人就是一位造型設計的天才,或者造型藝術家為它們設計雕刻了生長的模板。這讓我不禁浮想聯翩——葫蘆文化與水文化之間存在著某種若隱若現的聯系,即歷史神話傳說與史前洪水有一種特別的關聯。
能把葫蘆文化與水文化聯系起來的,還是那些我們耳熟能詳的人類度過大洪水獲得重生的傳說與故事。在西方傳說里,人類度過大洪水仰仗的是“諾亞方舟”,在中國神話傳說里,則是人在葫蘆里漂浮。哪個傳說更符合史前的邏輯呢?以常識來判斷,人們更相信,是最初的船救助了我們的先民。最初的船可以來自木排、竹排和獨木舟。那么,能載有足夠的吃喝還能載得下兩個人的獨木舟,沒有原始的船艙是不可想象的。《易傳·系辭》里有“刳木為舟,剡木為楫”的敘述。“刳”與葫蘆的古稱“瓠”與“壺”,前者為動名詞,后者是名詞,都指向了葫蘆。也就是說,這個神話傳說的合理性在于,葫蘆既可以漂浮在水上起到救生作用,獨木舟的船艙也可以依照葫蘆的剖面鑿出來。因此葫蘆的剖面形狀和儲物載物功能,很可能是獨木船和原始船只發明的最初靈感來源。
發現古代獨木舟的可考時間在七八千年前,河姆渡遺址和裴李崗遺址就出現過葫蘆皮和葫蘆籽的遺存。可以這樣去推想,在人類舊石器時代,除了獸皮可以做袋子,葫蘆大約具有取水裝水和盛物等用途。它們有的可以食用,如西葫蘆和絲瓜,有的可以藥用,如絞股藍、木鱉與瓜蔞,并由此出現“懸壺濟世”的傳統醫者代稱。但它啟發了原始船只的模仿和制造,則是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。從這個角度上講,葫蘆文化與水文化相互之間的關系也就密切起來。
事實上,葫蘆對人類先民社會的進化影響,或許會更大一些。它能夠密封的內里空間和流線外形,為人類制陶提供了新的創造靈感,從陶器造型中可以找出與葫蘆體的某些相似近似的規律。遠古的陶器無一例外都是大肚細口的造型,可以儲物也可以儲水。仰韶遺址里發現的打水陶瓶,除了有雙耳便利系繩之外,葫蘆的特征更為明顯一些。半坡遺址出土的人面魚紋彩陶盆,造型也應來自葫蘆的底部剖面。完全可以這樣去想象,人類在舊石器時代未出現陶器之前,他們日常生活的大部分器皿很可能取自葫蘆。葫蘆似乎帶來人類生活的第一縷文明曙光,沿著這條光線一路發展,彩陶也如今天的彩色繪畫葫蘆一般開始出現了,體現了人類最初的意識形態。
進入青銅器時代之后,器型和紋飾變得更為多樣,但也少不了與葫蘆形相近的“簋”“卣”等,用來盛羹與酒水,或祭祀或生活。發展到三彩和細瓷,人物和珍奇動物模擬形象更多一些,但同樣少不了葫蘆器型,如常見的梅瓶、天球瓶、玉壺春瓶等。有的干脆就是涂抹了各種顏色的葫蘆瓶器型、帶有祝福意味的葫蘆形擺件掛件,與手捻葫蘆一起組成了多種材質的文玩,包括我們經常見到葫蘆形玉器、景泰藍、銅器和玻璃器皿。葫蘆木器中也有各種葫蘆造型,藝術設計者和工匠們不出手則已,一出手往往就是藝術精品。他們把葫蘆造型藝術看作是一種母體工藝,而葫蘆文化的內涵與外延擴大開來,也就形成了自身原生文化底蘊。尤其在崇尚綠色文化的今天,葫蘆更有返璞歸真的新價值,用葫蘆制作各種器皿和觀賞品,不失為一種新的綠色選擇。
葫蘆很平常,但也會引出多種語言表達和比喻,有時還會帶出一種幽默感。比如“悶口葫蘆”“沒嘴的葫蘆”,形容某人語言很少,但心中有數;“按下葫蘆浮起瓢”,形容事情接連不斷地發生;“葫蘆里裝的什么藥”,則用來形容不可知。葫蘆入于人們的日常用語,說明它融入社會生活之深。葫蘆渾然天成的“流線型”,也具有極高的流體力學價值,在科技時代也不乏新的造型啟示,如潛艇、航天器的內外造型就具有葫蘆的某些特征。
三
聊城的葫蘆文化節與大運河的歷史流通關系密切。聊城在很長時間里是當年大運河諸般貨物的重要集散地,特別是南魯運河的咽喉。在明清時代,聊城的商家能在蘇州開有12家紅棗店,說明聊城市場的傳統南向性。葫蘆文化產品能在這里聚集,并非偶然。在那時,聊城的運河碼頭,雖不能說是萬船齊發千帆競渡,卻也是河道擁擠,所以這里的運河船曾經是瘦長型的。從今天來看,人們到了東昌古城,也希望那時的運河景象再度復現。最直接的思路或許就是再次修復元、明兩代通過安山等閘口進入聊城的會通河運道,并實現與運河下游的整體連通與對接。從目前來看,濟寧南旺湖以下的運河并沒有多大問題,東平正在修建碼頭,濟寧也在開建新的運河水道。
接著,我和同行伙伴的話題轉向了旅游業的多樣化和業態升級。我說,出門旅游是件辛苦事,如我一樣,人總會漸漸老去,因此總是猶豫不決。假如東昌府區或者東平縣首先出現了中型運河游輪港,不用拖著行囊到處去打車尋宿,一路乘船南行,看了江北水城,也看遍運河風光,那該會是多么開心的事情呢!這事關當地旅游業的發展升級。
(作者系第十屆全國政協委員、《經濟日報》原總編輯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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