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元旦嘛，不就是吃頓水餃的事？又不是過大年，怎么休息。”

躺在病床上的王云努力睜開腫脹的眼睛，瞇成一條縫。

元旦當天，濟南黃河大橋的一次車禍，讓王云的臉部受了傷，同時，右手手臂骨折。和她同時乘坐面包車的，還有7人，

原本準備從濟陽到濟南市區打工。而這次車禍的結果是，面包車上的8人，2死6傷。

他們，是一個群體的縮影。在城里人放假過元旦的時候，他們，為了生計，只能繼續奔波、勞碌。

昨天，本報記者走近車禍的傷者，同時走入濟南的勞務市場，感受、聆聽進城打工者的一個個故事。

不幸中的萬幸

昨日上午，記者來到了山大二院，在創傷骨科的病房再一次見到了那次車禍中受傷的王云，她腫脹的左眼已經可以睜開一條縫，臉上的氣色也好了許多。“藥吃了嗎？”一旁的丈夫輕聲問。

王云是濟陽人，一月一日凌晨5點多，與鄰近幾個村的人一起搭載老鄉的面包車趕往濟南務工，卻沒想到在經過濟南黃河大橋時，因為老鄉司機逆行，四車相撞。

“車上有六個人是一起的，每次都是一起坐面包車來濟南打工，我就坐了這么一次就出車禍了，唉。”王云在病床上輕輕動了一下，“我平時來打工來回都是坐K901公交車，但是節假日他們停運了，所以臨時找了車。”她感嘆，自己算是幸運吧，命大，逃過一劫。

據記者實地探訪發現，黃河大橋是這群短工群體的“必經之路”。在早晚高峰的時候，也就是他們上下工的節點，這里總會有無數的摩托車和面包車經過，“為了搶時間，剮蹭常有。”

“過元旦就是吃頓餃子的事”

“過元旦對我們來說就是吃頓餃子的事，一年到頭就是過大年的時候才停下來休息，這一受傷，得少干多少活啊，到年底也甭想干了。”

王云說，不過今年元旦就算沒出事，也吃不上餃子，因為丈夫也在外面打工，兩人每次回去都很晚，顧不上包水餃。現在她和家人還有一個煩心事，因為和丈夫都起早貪黑的工作，村里交農村合作醫療費用的時候，錯過了交費的時間。

“這可怎么辦，會不會報銷不了啊，以前一直都交的。”

“尊嚴是能吃還是能喝？”

“來車了，快！”

昨日中午，在濟南全福立交橋附近的一個勞務市場，幾十人的人群，忽然向一輛拐進來的黑色小轎車圍攏過去。

得知車主并不是來招工，圍上的人群中，有人笑了笑，有人露出失落的表情，之后散開，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，或站或蹲，繼續等待。

附近有一二百人

記者剛走過去與一名務工人員聊了幾句話，還沒等反應過來，人群迅速又聚集過來，“要不要人”、“干什么活”。記者被人群緊緊地圍著，甚至有人距離近的不到20厘米，近到可以完全看清楚他們臉上的褶皺、衣服上的泥巴，還有干裂的嘴唇。

“心急啊，這都中午了還沒找到工作，如果找不到活，這一天又白來了。”上述務工人員說，“平時就是人多活少，每次有人開著車過來招工，好多人問都不問直接往車上撲。”說到這，他嘆了一口氣，“沒法考慮形象啊，尊嚴能吃還是能喝，要臉你就擠不上去。”

“出來不一定有活干，但是不出來一定沒活干啊。”“我們的休息時間就是現在啊，沒活干就傻站著。”一位大姐笑著說，“還吃餃子，哪有這條件，出來之后就隨便在路邊攤買點吃點，家里條件差的就捎兩個饅頭就白開水。”

旁邊一位65歲的大爺告訴記者，自己來自濟陽，在濟南干短工已經三四年的時間，因為年紀大，所以就在工地上幫忙打掃垃圾，“最近幾個月活都比較少，有些工地因為霧霾都停工了。”

只能干短工

每天來回奔波，還要面臨“無活可干”的境況出現，那為什么還有這么多人一直堅持呢？

“家里種著十幾畝地，還得抽空去地里干活。”來自商河的劉明（化名）說，“你要是去一個工廠里面干活，今天你請假種麥子，明天請假收玉米的，工廠又不是我家開的，只能干短工了。”

劉明看上去30多歲，穿著破舊的牛仔褲，沾滿塵土的上衣口袋往外翻出來，口袋內里的線亂七八糟的垂下來。

他下巴處有一道劃痕，看上去比較羞澀，上前講話還是被工友推過來的。工友們一邊推一邊說，“快讓記者朋友看看，前段時間干活劃傷的臉，這種算不算工傷。”緊接著有人嘆了口氣說，“就是開玩笑說說，誰管我們這種人，經常是天天換老板，在工廠干說不定還能有人管。”

劉明已經早早的成家立業，從談話中感覺到，他有比同齡人更多的成熟。

記者了解到，在附近干短工的人，有的是顧及家里的農活，有的是要照顧一家老小，有的是兩點全占，除了這些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原因，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牽掛和顧忌。

“當然干這種短工活確實比干長工賺錢，短工最多的時候一天能賺到200多元。”另一名務工人員告訴記者，“去干長工的話，像我們這種大字不識幾個的人，撐死了3000多塊錢。”

打工者說

找活不容易

最怕的就是被騙

“被騙的時候，也曾偷偷地抹過眼淚。”一位劉師傅告訴記者，“不怕苦、不怕累，最怕的就是被騙。”

“一次在一個工地刮墻皮，干完之后包工頭說反正明天還來，就一塊再算工資吧。”劉師傅說，“差不多拖了半月，最后包工頭跑了。”

劉師傅還稱，第二天他們去工地找老板，老板稱已經承包給包工頭，錢都已經結算好，“讓我們去找包工頭，上哪去找啊，只留了一個手機號跑了之后電話根本打不通。”

記者了解到，干短工的這部分務工人員經常會遇到被騙的情況，“好不容易可以碰到一份一干好幾天甚至半月的活，但是也有風險，經常被拖欠工資或者直接拿不到一分錢。”

記者手記

拼車為省錢元旦活更少

來務工的這些人，大部分來自濟陽、商河還有南部山區。因為許多人所在的村子都沒有班車，所以他們會組團搭乘面包車。為了省一部分交通費，周邊村子湊齊6到8人擠一輛面包車。

像王云一樣，全福立交橋附近的務工人員情況都差不多，元旦對他們來說并不意味著什么，卻又意味著什么。因為元旦期間出來招工的地方也少，可以干的活就少了。

記者站在人群中，每個人都有無數個問題想要問你。“這個地方為什么不讓我們停車。”“我在工地焊電焊時，著火損失了一萬多，這個用不用我賠錢，我該怎么賠呢。”“你屬于政府部門的人么。”“你能幫我看看這個手機怎么不出聲音了。”

這些聲音中有太多的疑問與困惑，他們似乎不了解這個城市的運轉規則，但是大家有一點是明確的：賺錢生存。

[責任編輯：李娜、于國奇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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