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源:中國婦女報
2024-09-10 18:02:09
原標題:《客居深山》:以“山民”的名義聆聽萬物心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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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標題:《客居深山》:以“山民”的名義聆聽萬物心跳
來源:中國婦女報
■ 鐘倩
美國博物學家約翰·繆爾說過:“荒野大地就是我的家。”人生乃是一趟單程旅行,每個人都是漂泊者,一路尋找內心的安寧。著名作家傅菲的新書《客居深山》,堪稱一個人的山居筆記,是他客居福建浦代城萊華山后的產物,山中風物、草木蟲鳴、河湖生態、山民生活等,在他的筆下鮮活呈現,他用詩意之筆勾勒出一幅綠意盎然、生趣涌動和滌蕩靈魂的鄉野長卷,給人以心靈內省和精神鑒照。
全書共分為四輯,“堂前明月、田家澡雪、時序畫像、林深見鹿”,行文通俗曉暢,耐讀又能引發共鳴。這本書可視作《深山已晚》的“姊妹篇”,如果說前者重點突出他一手創造的“新山地美學”,重新審視人類與自然的關系,那么《客居深山》則是他以“山民”的身份感受一座山的孤獨與豐盈、煙火與悲歡,俯聽草木的脈動與萬物的心跳,找回本來的生活方式。
當下,類似“山居”題材文學作品大量涌現,傅菲的獨特之處在于重視現場感,從日常生活打撈煙火氣、定格物之美,于平凡日子深挖生命褶皺、記錄真實,字里行間的“松弛感”與“氧細胞”撲面而來,松綁心靈、“散凈班味兒”之余,擁有療愈身心的意外功效。
詩人張定浩在《山中》寫道:“我們說話不能停下來/山中的白刺玫已經/編織好窄門/等我們并肩穿過。它們始終在那里/像人世里深深的河。”走進山中就像涉水蹚過一條“深河”,那是我們的精神源頭,也是人類的本來去處。傅菲在創作談中如是說道:“我們需要保有一顆懷抱大地的心靈,以大地之心去感受山川萬物,去敬重生活和生命。”他的眼睛如高倍望遠鏡,切入點和落筆處都是“微物之神”,舊器物圓簍、破缸,靈性的家狗、神啟般的螢火蟲、彩蝶翩翩的鳑鲏,針葉林、闊葉林、積雨云、菜粉蝶、尖翅銀灰蝶等,以及身邊的淳樸的山民,雖是平凡之人,平凡之物,卻映照出生活的哲學和人生的意義——“在此處,以原本的面目,過原本的生活。”
惜物也是惜福,他以敝“物”自珍重建生活秩序。一只在樹丫上掛了三個月的破圓簍,等來的不是野蜂飛舞,而是賣圓簍大叔的突然去世。“他是一個內心豐富的人,因此他的手格外柔情,從他指尖劃過的篾絲,帶有一種恩情。”這種恩情即世間情義,竹簍變成“渡生命的媒介”,經手者領受福報。三只破缸的“廢物利用”——在三茅、老朱、老四師傅的相助下,分別改造成爐灶和酒缸,吃火鍋、喝燒酒、燜土雞,作者把舊物最大化利用,為枯燥的生活增添情趣,讓卑微的生命活得深情。他還記錄了老松殼制作白紙包掛面的流程,從中看見“太陽的光斑,風拂過的脈息”。他拒絕外界應酬,對面條百吃不厭,以最少最簡單的食物過活,吃出人生的真味真意。哪怕是在蕭瑟的冬天,他的吃穿用度也自足而豐富,取暖有木柴、硬炭,吃菜有兩畦蘿卜和白菜、半甕石壓菜,用魚凍打牙祭。不難看出,客居深山不在于居于何處,而在于適得其所的生活態度。
山民也是“我們”,他以悲憫情懷燭照“微塵眾”生存鏡像。山窗、春酒、明月、湖泊,為山居生活注入詩情與浪漫,而傅菲著墨最多的還是與他朝夕相處的山民們。用一句話概括:“他們渾身裹滿泥漿,面目卻十分潔凈。”工棚夫妻、留守老人,戲班子、理發店、早餐店等,他哪里是記錄山民生活,分明是用文學之筆為山民精神“畫像”。茅山村民萬順以砍毛竹為生,他收養的土狗矮驢成為最信賴的友伴,跟著他跑活兒、同吃同住,還能勝任買肉、買藥、送東西的“任務”,它的存在為清苦生活注入溫存。胖媽早餐店幾次易主,先后換了幾位廚娘,進城帶孫子的老板娘、老公開拼車的年輕媽媽、離婚的房東女兒,每位廚娘都是飽嘗生活的艱辛和萬般滋味。而對于藝秀理發店老板丁丁嗆的困境,他沒有“正面強攻”,而是運用“迂回策略”,從理發店一面鏡子入手,映照打拼的艱難……
這本書最可貴之處在于真實。山民的生活并非閉塞、落后與愚昧的,傅菲打破刻板認識,再現新時代山鄉巨變背景下山民生活的新樣態與新問題。比如,留守兒童沉迷手機,村民開“滴滴”謀生,以及玉生與橘樹的情殤故事,讀來令人唏噓又感慨。傅菲用小說敘事布局,以散文寫法描摹,在田根竹村打工的玉生辭職回到老家,邊學石匠邊種橘樹,結了橘子輾轉進城給房東女兒雅蘭送去。這注定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戀情,也是一段埋藏心底的秘密。直到玉生去世后橘樹頹敗,玉生周年忌日那天,橘樹落下最后一片葉子。傅菲不著一字愛情,卻處處寫盡愛情的來龍去脈,從種橘、結橘、根橘,到最后的橘殤,讀來感人至深,又凈化心靈。
還有新營鎮以種菜、養殖家禽為生的老張,在外地讀大學的兒子榮昌墜入校園貸“陷阱”。為了給出獄的兒子找份工作,老張愁得白了頭,但他卻說是清晨起床喂雞喂鴨,霜結在了頭發上,作者寫道:“我想,他養雞的山塢,一定背陽,霜結得深重。”寥寥幾句,傳遞出發自肺腑的理解和悲憫。實際上,我們都是“結霜的人”,當命運落下了一層厚霜,唯有堅定信心,用努力和隱忍面對現實,活出心靈的柔軟。
客居深山,傅菲找尋到一把回歸自然的“金鑰匙”:不是周末前往郊野的“暫時造訪”,不是走過祖國河山的“打卡拍照”,而是讓心靈歸于靜寂,讓生活回歸簡樸,過一種崇尚自然且尊崇本心的生活。物像是心像的外觀,山野是心靈的鏡鑒,面對自然的“語言”,無須破譯,也不用揣度,以自己的“心語”解讀世間萬物。
因此,與其說《客居深山》是回歸自然的懷抱,毋寧視作讓山野進駐內心深處,為物質生活做減法、讓精神空間更敞開,允許萬物走進來“比鄰而居”,這才是真正回到自然。
(作者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、中國散文學會會員、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,山東省三八紅旗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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