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源:農民日報
2024-03-16 16:54:03
原標題:記憶中的老石磨
來源:農民日報
原標題:記憶中的老石磨
來源:農民日報
一日,我忽然發現,中國農民使用了數千年的石磨集體“換崗”了:它們有的與碓、碾、豬食槽、牛食槽等其它尋常石器一起,充當起了路邊“古石器店”里待售的“老古董”;有的則成了某些景區假山、石橋、幽徑等景點與道路的建材,這令我心內五味雜陳……
我的童年充斥著對石磨和地瓜煎餅的記憶。將地瓜切片、曬干,用石磨磨糊后烙成的煎餅,便于儲存、攜帶、還助于消化。因此,地瓜煎餅逐步成為百姓餐桌的主食。
誰家要是囤著一囤地瓜干子,就會被公認為這家的日子過得很殷實。而誰家一旦被傳“連個地蛋子都沒有”或他們家的孩子“吃個地瓜都不知道倒正”,那就意味著生活窘迫了。
奶奶的去世與地瓜有著密切關系。據說,父親出生的那年,天氣干旱,農作物普遍欠收,早春時節,爺爺一冬天撿拾得來的少量地瓜干就早早地吃完了。
聽說東鄰謝家村的謝某闖關東(大連)發了家,于是爺爺就動員奶奶闖關東:闖出個名堂來咱就不用再像祖輩們那樣,抱著磨棍在磨溝里轉圈了!
于是,奶奶打理了一個包裹,爺爺抱起年幼的父親,一家三口緊一程、慢一程地向大連方向奔來。
由于飲食或水土不服等原因,奶奶得了急性腹疼病。人脈稀少而又無錢到醫院就診的爺爺曾聽老人們說起過喝大煙(罌粟)水管用,無奈之下,他急匆匆地弄了幾個罌粟葫蘆,一股腦兒放進壺里熬制后,給奶奶喝下了一碗。
悲劇發生了!年僅二十余歲奶奶客死在他鄉,此時的爺爺只能強忍心痛,為奶奶定制了棺材,在老鄉的幫助下,買了一輛手推車,一邊放著奶奶的棺槨,另一邊則坐著幼小的父親及所有家當,一個人不分晝夜、跋山涉水,硬是從大連把死、活兩代人推回了山東老家,把奶奶安葬在了祖墓地里。
“日子還得過!”爺爺和年紀尚小的父親端起簸箕,到鄰里家借來了一些地瓜干,拾起磨棍,獨自在磨溝里轉了起來。
自此村子的荒郊野外,凡是能夠開墾、可以種莊稼的地方,都被他們爺倆沒白沒黑地開墾起來,種上了地瓜、小麥等莊稼。不久,他們終于用“嘴里摳食”的辦法,買下了二畝屬于自己的土地。那年秋后,爺爺的屋里終于有了一個令鄰里羨慕的地瓜干子囤。
我開始推磨的時間大約從人民公社時期開始,那時的爺爺年事已高,父親進村翻砂廠當上了不脫產的技術工人,兩個哥哥及大姐作為家中最強壯的勞動力,到生產隊勞動掙工分了,母親重點是張羅著支鏊子烙煎餅。推磨的任務就責無旁貸地落在了二姐、三姐、我和四妹四個人身上。
在十口人的家里,即便母親每次烙出近一米高的一摞煎餅,三天之內就會被全家人吃光。東鄰隔壁大爺家和我家人口差不多,兩家推磨的頻次、時間幾乎一致。推磨時兩家的說話聲都能相互聽得一清二楚,成員間還經常打趣提神、相互詢問推磨進度。
“辦年”的時候,推磨的任務就更重了。所謂“辦年”就是置辦過年所需的物品。農村“辦年”的主要內容就是推磨烙煎餅,據說山區的人家要置辦下到來年7月的量,煎餅的高度往往觸及到堂屋西北角的屋頂。而我家每年進入臘月開始,也幾乎每天都在推磨烙煎餅,直到母親估計烙成的煎餅差不多夠全家人吃過正月為止,這段時間,推磨的我已苦不堪言。母親卻總說:“多虧了這盤磨,沒有它,咱十口之家吃飯就難辦了。”
“三弟,天快亮了,趕緊起來推磨!”有天早上,我正在熱乎乎的被窩里做夢,被二姐急促地搖晃了起來。沒睡醒,又有抵觸情緒的我在磨溝里轉了幾圈就開始頭暈,發起力來很不均衡,導致三姐、四妹靠著磨片的磨棍頭部多次滑脫下來,掉進已經磨制好的食糊里,惹得她們姊妹非常生氣,四個人都在氣呼呼的,長時間沒人說話。
“唐僧、沙僧、豬八戒、孫悟空,到西天,去取經。”可能是聽到了我們姊妹間的爭執,隔壁的大娘似乎有意提高嗓門,竟開始講《西游記》了。
大娘姓李,娘家是西南方向、距我們村六七里地的李家官莊村。聽人說,大娘很有才,是村里“識字班”的高材生。
“大娘,唐僧去西天取經用了多少年?”四妹好奇地問。
“14年!”大娘肯定地說。
“取的那些經有什么用處?”三姐接著又問。
“普度眾生!”大娘炫耀地說。
她們的談話間,我猛然覺得,整日在磨溝里混混沌沌地轉,推磨不也像取經嗎?他們師徒四人都安全地回來了,而我奶奶卻病逝大連,“普度眾生”太飄渺了……
“三弟,怎么又掉磨棍?”二姐猛地喊了一聲,我驚醒了,原來任由石磨推著的我,轉著圈就睡著了。
時光飛逝,人們如今已告別貧窮,生活和過去天差地別,曾經家中必備的石磨也成為歷史,而“老古董”承載的記憶和鄉愁,卻久久地留在我的心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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