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唐榮桂

山里的孩子渴望知識,期盼去看看山外精彩的世界,鄉(xiāng)村教師如同“點燈人”,默默扎根大山傳道授業(yè),照亮孩子們前行的路。記者近日在廣西灌陽縣采訪,走訪了扎根大山深處的3位鄉(xiāng)村教師,他們或獨自一人守護一個學生,或辛苦耕耘三尺講臺一輩子,或大學畢業(yè)后返鄉(xiāng)繼承老師衣缽,甘為山區(qū)孩子的“點燈人”,將知識送到深山,把孩子們一批批送出大山。

一生一師一學校

山嶺巍巍,云霧繚繞。汽車緩緩地在山路上前行,梯田、樹林不停地劃過眼前。一個半小時后,總算到達了目的地——廣西灌陽縣西山瑤族鄉(xiāng)鷹嘴村白沙澗教學點。

教學點是一棟兩層的白色小樓,一樓的兩間房一間作為教室,一間是老師的休息室,二樓則是村里的活動室。教學點唯一的老師唐明榮正在給唯一的學生梁子權(quán)上語文課。

廣西灌陽縣西山瑤族鄉(xiāng)鷹嘴村白沙澗教學點教師唐明榮在給唯一的學生上課。新華社記者 唐榮桂 攝

兩年前,唐明榮剛到教學點時,教學點還有4名學生,隨著高年級學生轉(zhuǎn)入其他學校,從去年9月開始就剩下9歲的梁子權(quán)了。

梁子權(quán)的父親過世,母親改嫁,他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。最近的小學離白沙澗有十來里地,爺爺奶奶接送不方便,孩子獨自步行上下學也不安全。為了不讓一個孩子掉隊,當?shù)亟逃块T特意保留了白沙澗教學點。

“每節(jié)課只面對一個學生,和幾十個學生的班級大不一樣。”唐明榮說。但她還是嚴格按照中心小學制定的課表教學:早上八點半開始上早讀課,上午三節(jié)課,下午兩點上課,四點半放學。

為了讓學生盡可能多學一些知識,唐明榮不得不成為一個“多面手”:除語文、數(shù)學外,美術(shù)、音樂等課程也不落下。

在唐明榮的認真教學下,梁子權(quán)的成績在整個鷹嘴村小學名列前茅。“梁子權(quán)把得滿分的試卷貼在教室后面的墻上,這樣來學校的人都可以看一看。”唐明榮笑著說。

“來白沙澗之前沒見過這么大的山,愛人第一次來時被陡坡嚇住了,最后把車停在坡上,走到教學點。”上有老下有小,唐明榮每周不得不往返于家校之間。周五放學后,她需要先搭乘村民的摩托車到西山瑤族鄉(xiāng),接著換公交到縣城,再坐公交車前往另一個鄉(xiāng)鎮(zhèn),愛人在那里接她回到家,全程差不多要三個小時。

白沙澗民風淳樸,村民們知道唐明榮的不易,時不時給她送來自家種的青菜,邀請她到家里喝油茶。兩年下來,村民已經(jīng)把唐明榮當成白沙澗的一分子。

“只要當一天老師,就要負責到底。”唐明榮用樸實的語言告訴記者,雖然很辛苦,但學生、村民和家人都很理解支持她,她會一直堅持下去。

灌陽縣教育局局長雷祖文介紹,為讓最偏遠的孩子也能接受教育,教育部門對教學點的裁撤十分謹慎。目前,全縣還有30多個學生數(shù)量少于20人的教學點。“已經(jīng)解決了‘有人教’的問題,下一步要繼續(xù)解決‘教得好’的問題。”

堅守山區(qū)默默耕耘30載

1990年,唐際威作為一名民辦教師,開始在洞井瑤族鄉(xiāng)執(zhí)教,之后通過考試成為正式教師。在近30年時間里,他輾轉(zhuǎn)多個學校和教學點,把青春奉獻給了山區(qū)教育。

廣西灌陽縣洞井民族學校退休教師唐際威在家門口查看治療藥物。新華社記者 唐榮桂 攝

唐際威的愛人在家耕種2畝多水田,同時照顧有智力障礙的小女兒,他則一心撲在工作上。

唐際威說,洞井民族學校是一所寄宿制學校,27位老師除了教學還要管理9個班370名學生的生活。早上六點就要督促學生起床,晚上十點學生睡覺后還要繼續(xù)巡查校園,“輪到值班,家都回不了。”

從教28年,唐際威把一批批學生送出了大山,有的成為工程師、政府干部、企業(yè)白領(lǐng),也有很多學生成為鄉(xiāng)村教師,和他一樣扎根山區(qū)。

今年初,已經(jīng)退休的唐際威不幸患上尿毒癥后,成了醫(yī)院的常客,每月要到縣醫(yī)院進行4次血透、1次血灌和1次血濾,刨去醫(yī)保報銷部分,3000多元的退休工資基本都花在了治病上。

得知唐際威患病的消息,學生們自發(fā)為他捐款十幾萬元,春節(jié)時結(jié)隊去看望他。

“其實時間久了,很多學生我都不太記得了。”他感動又充滿歉意地說。

教了一輩子書,退休了也舍不得學校。治病之余,唐際威總習慣回學校走走。

雷祖文介紹,全縣目前還有近100位年近退休的鄉(xiāng)村教師,相比年輕教師,他們責任心強,能吃苦,能安心從教。

老師退休學生來接班

上世紀70年代末中師畢業(yè)后,李祖清回到家鄉(xiāng)任教。在1981年的一次家訪途中,他的右腳被毒蛇咬傷,不幸截肢。李祖清毅然憑單腳站立三尺講臺堅持教書育人。

廣西灌陽縣洞井瑤族鄉(xiāng)野豬殿村小學退休教師李祖清和青年教師趙新苗在一起交流。新華社記者 唐榮桂 攝

2015年11月,李祖清從洞井瑤族鄉(xiāng)野豬殿村小學光榮退休,由于沒有合適的老師來頂替,他欣然接受返聘,繼續(xù)堅守講臺。“要是沒人來,我還愿意在這繼續(xù)頂著。”兩年前在接受記者采訪時,李祖清如是說。

讓李祖清沒想到的是,他的接班人很快出現(xiàn),而且還是自己的學生。2016年,從桂林師范高等專科學校畢業(yè)后,趙新苗回到野豬殿村小學。

從教40年,李祖清教出了20多名大學生,趙新苗是唯一一個畢業(yè)后回到村里工作的。

為增強村小學和教學點的師資力量、解決教師問題,近幾年灌陽縣每年會招聘上百名年輕教師,新招聘的老師都會被派往偏遠地區(qū),兩至三年后再回到鄉(xiāng)鎮(zhèn)或縣城學校。

分配時,縣教育局征求大家的意愿,趙新苗毫不猶豫選擇了偏遠的野豬殿。趙新苗說,決定回來時需要很大勇氣,畢竟走出大山的同學沒有回來的。她的一些同學問“你在大山里怎么能待得住?”

大山里確實要耐得住寂寞。1992年出生的趙新苗在大學時愛逛街,經(jīng)常化妝,喜歡熱鬧。回到野豬殿后,都市的繁華都與她無緣了。

野豬殿村小學有學前班、二年級和四年級3個班共17名學生,趙新苗和另外兩位老師負責所有科目的教學。趙新苗基本把時間花在了備課、上課、批改作業(yè)上。

趙新苗的到來為這個鄉(xiāng)村小學帶來了新的理念。上英語課時,她會在網(wǎng)上下載相關(guān)圖片,激發(fā)孩子們的學習興趣,更加注重互動教學,鼓勵孩子們主動提問題。

“決定回來時就想好了未來,選了這條路就要一直走下去。”趙新苗說,只要學校還在,她就會一直教下去。

[責任編輯：楊凡、穆楠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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