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源:華西都市報
2018-12-09 09:12:12
林遙:把劍說玄宗 武林何者雄
林遙,原名郭強,青年作家、編劇,非遺項目“京派評書”傳人,文字散見于《中華遺產》《鍾山》《北京文學》等。
小時候看武俠小說,如果說廢寢忘食,那只能算是狀態(tài)不好的時候。金庸的“射雕”三部曲十幾二十遍是少的,古龍的《多情劍客無情劍》《鐵血傳奇》幾乎成了枕邊的常伴之物,在此,要感謝我的父母,沒有像我同學的父母一樣,視武俠小說為洪水猛獸,見一部收繳一部。
猶記得當年從一家租書店租來一套武俠小說,厚厚的上下兩冊,因零花錢不夠,只能一日讀完。我和一同學上下冊分讀,還書之后,兩人在教室中互補情節(jié),以求書情曉暢、脈絡周通。卻不知夜之將至,渾然忘了放學。我心想,《射雕英雄傳》中,“老頑童”周伯通乍睹《九陰真經》上下卷合一,豁然開朗,亦不過如此吧?
王朔真的冤枉金庸了
我也算是中國大陸武俠小說閱讀從興盛到衰退的親歷者。
印象中,小時候的租書店和書攤,武俠小說琳瑯滿目,無論男女同學,幾乎都翻過幾本武俠小說。及至年過而立,眼界漸寬,深入梳理過武俠小說后,方才驚覺,當年看的大部分武俠小說,作者、書名、內容三者之間,竟然毫無關聯(lián),禁不住嚇出了一身冷汗。
然而武俠小說雖然暢銷,卻一直無法躋身中國大陸文壇的主流,這固然符合讀者接受一種新興文學類型時固有的規(guī)律,北宋的錢惟演說:“坐則讀經史,臥則讀小說,上廁閱小詞。”由此可見,在北宋初年,新興的“小詞”只能上廁閱讀。是以武俠小說受到輕視,也是理所當然。古龍曾說:“在很多人心目中,武俠小說非但不是文學,不是文藝,甚至也不能算是小說。正如蚯蚓,雖然也會動,卻很少有人將它當做動物。”古龍曾經在多種場合的文字中,做著類似的抱怨。
上個世紀末,曾經有一股“金庸旋風”席卷大陸,各種研究金庸小說的書籍陸續(xù)出版,我躬逢其盛,產生了武俠小說春天要來了的錯覺。本世紀初,各路人馬紛紛殺入網絡,伴隨著《今古傳奇·武俠版》的創(chuàng)刊,武俠小說仿佛真的要“千秋萬載、一統(tǒng)江湖”了。
然而。原諒我又使用了這個轉折詞語。世事變化太快,讓你猝不及防,當玄幻、仙俠、穿越等網絡小說大量出現(xiàn)之后,武俠小說的光芒再次黯淡。
我記得當年王朔評金庸時曾經說過:“有一個人對我說:金庸小說的文字有一種速度感,這是他讀其他作家作品感受不到的……什么速度感,就是無一句不是現(xiàn)成的套話,三言兩語就開打,用密集的動作性場面使你忽略文字,或者說文字通通作廢,只起一個臨摹畫面的作用。”
現(xiàn)在讀起來,我覺得王朔真的冤枉金庸了。
金庸所謂的速度感,如果和今天的網絡小說比起來,真的不夠看。金庸的小說如果是動車的話,網絡小說怎么也是超音速飛機了。
中國人為什么喜歡武俠小說
王家衛(wèi)的電影《花樣年華》中有個有趣的情節(jié),梁朝偉在張曼玉的鼓勵下,躲在旅館里寫武俠小說。可見在當時知識分子的心中,武俠小說亦是一種雅趣。“武俠”這種小說類型,在一個時代,無疑承擔著文化傳承的功用。
“著書都為稻粱謀”是一個理由,但并不具有多大的說服力。宮白羽迫于生計寫了武俠小說,斷了文學家的夢,屢次表示此生的遺憾,卻并沒有在他的小說中喪失這份知識分子的情懷。
十五歲時,我寫作自己的第一篇武俠小說,當時以手抄本的形式在班級中傳閱。后來負笈柳州,蘸著南國煙雨,涂抹了大量“武俠”文字。世紀之交,我也曾在“榕樹下”網站縱馬揮戈,零散撰述一些武俠小說。一篇《戊戌英雄傳》在“幻武江山社”的武俠小說征文中,居然還拿過一等獎。嗣后,我終因工作變化,難以為繼,徹底離開了武俠小說創(chuàng)作。
我常常想,中國人為什么喜歡武俠小說?后來我慢慢想明白,從古至今,一個社會秩序中,如果有一群人擁有合法傷害力卻沒有制衡的話,那么另外一群人,就會選擇用拳頭來守護最后的尊嚴。《道德經》中說:“六親不和有孝慈,國家昏亂有忠臣。”法治不明,必有俠士仗劍挺身而出,此為市井百姓之心。以《水滸傳》之粗糙文字和小說架構,能列入“四大名著”,其原因有二:一是為“市井細民寫心”;二是闡釋了“亂自上生”之源。
可見在某種社會環(huán)境下,必然有俠客的價值和光芒。
寫書猶如一次漫長的修行
二十余年間,我冷觀武俠小說的風云變幻,眼見武俠小說漸趨魔幻,一個念頭再也按捺不住:“梳理一下武俠小說的發(fā)展脈絡,看一看武俠小說的前進方向如何?”
從這一年起,我開始有意識地收集曾經讀過的武俠小說以及相關的研究資料,我沒想到,這念頭從產生到實現(xiàn),竟然相隔了整整十六年!
十六年,少女郭襄可以變成峨眉派的祖師,楊過可以等到小龍女,金庸可以從《書劍恩仇錄》寫到《鹿鼎記》。
我也終于寫完了這本《中國武俠小說史話》。
這本書實際動筆在2012年7月,動筆伊始,我絕對沒有想到會斷斷續(xù)續(xù)寫上4年。當然,在這期間,其他的文字我也一直在寫,不過本書寫作速度之慢,確實超過了我的想象。
在我有限的文學生涯中,曾涉獵過多種文學體裁,唯獨沒有碰過這種“學術范兒”的文字,我自知其短,斷不敢稱“史”,是以只敢叫作“史話”。立意之初,亦不過是想為武俠小說發(fā)展的歷史做一點梳理性工作,間中寄托著自己二十年來對武俠小說的一份認知和感情。
寫一本書其實如同一次漫長的修行,尤其是這樣一本動輒需要相關資料支持的著作。從最初的文本構思,到正式動筆,再到修改、刪削、注釋、定稿。所耗費的時間和精力且不說,單是期間付出的情感,外人恐怕很難體會。不過任何事情都如同卦象一樣,充滿著不一樣的變數(shù),關鍵是我們如何來看。稿成之后,心緒難平,無論妍媸與否,能夠接續(xù)我與“武俠”的一段因緣,斯可樂也!
我深深知道,世界上沒有任何一本書會滿足所有人的觀感。意大利作家伊塔洛·卡爾維諾說:“這一切都繼續(xù)在我們身上起作用,哪怕我們已經差不多忘記或完全忘記我們年輕時所讀的那本書。當我們在成熟時期重讀這本書,我們就會重新發(fā)現(xiàn)那些現(xiàn)已構成我們內部機制的一部分的恒定事物,盡管我們已回憶不起它們從哪里來。這種作品有一種特殊效力,就是它本身可能會被忘記,卻把種子留在我們身上。”如果我的這本談論武俠小說的書,能夠在某日的某時,撥動某些人某處心靈的琴弦,那就有了存在的意義。
這根琴弦,就是曾經關于“武俠”的那份暢想。
林遙/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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